保警隊,是林場火車,從萬里橋駛回林場的第一道關卡。火車一定要停下,讓第一鄰的住家先下車,接著保警人員會進入車廂,鷹眼似的掃射一遍,只要是陌生面孔,都得下車登記,來探親訪友的,也得憑身分證登記才行。顧慮安全第一,凡是進入林場的物品,都要逐項檢查,出林場的物料也必須有核發證件,才能放行。堅守崗哨的保警,身穿警察制服,露出超酷的表情,不苟言笑,是小孩心目中的大魔神,從來都不敢正視他們一眼。大人們常說,再不乖,就找警察來抓你。

 

 

 

    早期的林場只賣原木,後來將原木加工處理後,經濟效益更高。從此,小火車每天將原木載入製材工廠,經過大剖師傅,依樹型、材質,給予決定性的一剖。樹幹挺直的,只修邊材,若太有個性的樹形,可就是中間一刀鋸成兩半。師傅專注的眼神,盯著移動平台,一點都不能有差錯。大致定形後,中剖師傅便勾著木材,隨滾輪滑到中剖機台,才聽到『吱---』的一聲,立刻變成了木板。小剖師傅也沒閒著,接過一塊塊的木板在他的操弄下,木條、抽屜板、線板,個個成形。

 

   製材機台總是不停的輪轉,努力的工作,發出『吱吱---』的聲響。機台底下很快堆滿了碎削,負責清理木削的阿財哥,大汗夾著小汗,一擔一擔的挑,有挑不完的木削。鬆鬆軟軟的、香香綿綿的木削山,是我們孩子的另一個玩耍的場所,明著挑木削回家當柴火,其實是藉機會撲向木削山翻滾兩下,如此玩樂就能獲得滿足。製材工廠算是機房重地,一般人不可以隨意進出,唯獨木削山是例外。挑木削是小孩子的工作,大人們總會網開一面,讓我們在一定範圍內通行無阻,不過我們還是會相邀結伴前往,一來壯壯膽,避免大人詢問時不知所措,二來結伴玩耍,更熱鬧更有趣。

    製材工廠從大剖、中剖到小剖,不絕於耳的鋸材聲震耳欲聾,要說話必須提高30分貝才聽得到。我們進入寶山前,先要脫下鞋子,用雙手往木削堆一捧,順手抱起一大把木削,小心翼翼的放入竹籃裡,稍微擠壓一下,再捧一堆過來,壓實後確定裝不下了,才算大功告成。接下來,便是我們的天下,先試試是不是新堆放的木削,因為它很鬆散,一腳踩下去有不確定感,玩起來沒意思。等選好扎實的地方,便吃力的爬上最高點,連跑帶滾的,衣服頭髮全是木削,下來揮揮衣袖,再往上衝,如此一遍一遍的嬉玩,全身沾滿木材香。等玩夠了,大家才拍拍屁股,若無其事的擔起沉甸甸的木削回家。

 

    有一天,在睡夢中被驚醒,急促的鑼鼓聲由遠而近,母親說失火了,遞給我一個包袱,告訴我一定要看好它,我在慌亂的氣氛中跟著大人跑。大家趕緊搬箱子,能拿多少就拿多少,抬頭看天空一片火紅,以為就在下家不遠處,嚇得兩腿發軟。此刻男士們全成了打火英雄,婦女們則攜家帶眷的,有人說往河邊躲最安全。林場全是木造房子,一棟連著一棟,如果我家燒光了怎麼辦?想到這裡,害怕得直發抖。全村的人都聚在河邊,望著天際感嘆火神無情,等發現黑煙逐漸變淡,知道火勢被控制住了,天色也漸漸亮起來時,大家才準備回家,突然感覺箱子變重,腳步也沉重。一場震撼的火災,原來是製材工廠惹的禍,還好沒有人傷亡。經過這次教訓,林場開始加強夜間巡邏,消防隊的組織更加嚴密,消防器材終於有機會更新。災後大家總動員,不久又出現全新的廠房,一隻浴火的鳳凰,再為林場增添不少活力。

 

 

 

    林田山在我印象中就種遍了鳳凰樹,一棵棵高壯的樹,細密的傘葉開滿紅花,是夏天驕陽下乘涼的好地方。秋天時隨風起舞的黃葉,讓飄零的花瓣灑落滿地,是掃街阿財最大的苦惱。冬天光禿的枝條,憑添了幾份寒意。春天一到,枝頭的嫩芽,慢慢變成嫩黃翠綠,伴著杜鵑的綻放,使整座林場園區,生氣盎然。像鳳凰木這種體型高大的樹,特別容易招風,總會選在颱風天舞枝弄葉。到最後房子沒倒,重看不重用的樹叢,卻被潑辣的強風摧殘得斷手又斷腳。林場的鳳凰木所剩無幾,如今屈指可數,個個老態龍鍾,在支架的扶持下,變成朽朽老矣。我兒時雄赳赳、氣昂昂的鳳凰木,已經再也看不到了。

 

    現在林田山的咖啡屋,最早是『單身俱樂部』,在日據時代稱作俱樂部,也就是單身貴族的宿舍,住的全是外省高幹,全是高階領導階層。張秘書、盧課長,他們看起來都像飽學之士,無家無眷,話也不多,我們孩子都不太敢親近他們。雖然俱樂部前方,是林場最具代表性的花園,有多姿的玫瑰花,火紅的大理花,香香甜甜的桂花、含笑,香豔的繡球、仙丹和各式的杜鵑,在工人小心的呵護下,時候一到就會盡情綻放,可是我們都不敢在那裡多做逗留,只能順著階梯,透過七里香的矮叢,偷偷的張望一下,或是趁機趕緊深呼吸一口,把那些香香甜甜的花味,吸入心靈口袋,再不就是爬上旭東亭,站遠一點觀望。總之,單身俱樂部是一個可遠觀不可近看的地方。

   

  

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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