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間道

    梅里雪山是咱們中甸遊覽的第一站，遙遠的路途需要有萬全的準備。和寸司傅約好7點在飯店門口見面，時間一到卻不見人影，更別說車影了，莫非黃牛了。經驗告訴我們，直接到他家準沒錯，一面奔走一面擔心，還好8點30分搭上車子，離開建塘市鎮，沿著滇藏公路向北急駛。

    途中經過松贊林寺，轉個彎，汽車就朝著天上跑，爬過了一坡又一坡，轉來轉去的，回頭一看，打著白色浪花的金沙江，還在山下的深谷裡。汽車還沒開到山腰的時候，冷氣颼颼，山風吹來了細雨，剛才在山下的青稞已熟，可是這裡的青稞還沒有抽穗。記得臨出發前，就有人說，上雲南要帶四季衣服，有時一天就會碰上春夏秋冬四個季節，此時才體會這話不假，趕緊披上外套，心想著，再上去，天氣又是什麼樣子呀！ 

    車一路盤旋而上，從綠意盎然的草原，到人煙絕跡的高原，山路上顛簸不已，幸好天氣陰陰的只飄著小雨，泥土路上溼溼的，讓人感到舒適。攀著山崖前行，不是山崖，就是陡壁，隨著山勢的上升，車子速度也就緩慢下來，寸司傅還打趣的說，在 三千公尺 的高原上，不只是人會有高山反應，連車子也會， 184公里的行程卻要跑上7個小時。中甸往德欽，沿途都是險峻高山，汽車走在雲端霧裡，只聽見煞車聲吱吱喀喀的。

    還好山區隨處可見泉水，貼著地面生長的小野花，偶而給枯燥的旅程增添許多樂趣。這條滇藏公路在崇山峻嶺間蜿蜒而上，可以放眼四處，鳥瞰深谷，縱覽大地，山間小道經過幾個村子，屋舍稀落分布在山坡上，牆垣全用大小石頭砌成，畜圈也用石塊砌成，上面蓋著木板，一塊塊田地散佈在陡坡上，放牧的牛羊悠閒的散步其間。進入四川交界的高山深谷，氣溫漸漸熱起來，和中甸的景色稍有差別，但那清澈的江水，卻也給我們另一份喜悅。

    終於到了東竹林寺山腳下的奔子欄鄉的書松村，下了車，穿過村寨蜿蜒的山路，沒有明顯的指標，正徬徨不定時，幸好出現一位藏族青年，為我們指引上東竹林寺的山路。走兩步就得休息一下，終於氣喘噓噓的爬上了山巔，東竹林寺幾個大字，刻在寺廟的牆壁上。藏式寺廟給人一份神秘感，廟宇老舊出現斑駁痕跡，有幾分滄桑，和慧中在寺院外轉了轉，寂靜無聲，正愁不知怎麼進入時，身穿紅衣僧侶手裡拿者水瓢出現，你好！此時雞同鴨講，一個漢語，一個藏語，沒交集。用微笑表達一切，就這樣默默的、虔誠的，參觀了一圈這迷你式的道場，它有一般道場沒有的清幽，少有外客干擾，這是一座標準的苦修尼姑廟。三位熱情的年輕修行者還專程送我們一程，並指點上面還有一座和尚廟，她們只能送到這裡。

    從東竹林寺下山一路順暢多了，再回頭望望，東竹林寺在荒無的巨坡上出現，紅色的高牆如懸掛在天邊，真讓人有到天國的感覺。不常運動的我們，腳程仍是這麼的慢，回到車上也已過了午餐時間，看著飢腸轆轆的寸司傅，只好加足馬力直驅奔子欄。寸司傅說，奔子欄是茶馬古道重要的驛站。街道上有金銀首飾、傳統商店，更有十分現代化的卡拉OK店，不管它怎麼變，大體上脫離不了簡易客棧、加水的汽車站、解渴解飢的小飯店等型態的傳統鄉村面貌。

    我們在一處乾淨的飯館午餐，年輕女主人，一見我們走進門，馬上端上熱騰騰的茶水，邀我們進去坐，一頓可口的飯菜下來，整個人像充好電的電池，寸司傅指著對面的山坡說，對面的房屋不屬於雲南，是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德榮縣，我一看對面的房屋比起奔子欄要落後半個世紀，全是藏式土房。

    奔子欄是藏族的音譯，意思是彩色沙灘，位處峽谷地區，氣候悶熱，餐廳的服務員只穿一件襯衫，我們也一件一件的脫，在旁邊的桌子上堆起一座小山。飯後我們在街上溜躂了一會，居然有人賣起冰棒，我們驚訝不已。掛滿藏式服裝的小店，最吸引我們。望著街上稀稀疏疏的居民，一家一家的小店，提供過往迎來的客人許多的方便。儘管奔子欄的街景，有新的激情，我們也以同樣親切的心情，去欣賞每一段新的闊葉林，混合雲杉，冷杉杜鵑花的風景。

    很快的上了驚險萬分的白馬雪山啞口，汽車剛繞過一個之字型的山路，停在一片灰褐色的山崗下，蒼蒼茫茫的大山，只停著我們一部車子，對面是一座土黃的山巔，沒有一根草，沒有一棵樹，像被大火吞噬過，土黃色的山間公路，仍然一無所有。只有孤零零的電線桿，黃色的山如巨獸的利齒，沒有路、沒有人，連飛鳥也不見。下午車子繼續攀爬過4200公尺 的公路最高點，由於氣候惡劣，草木不多，只有不知名的荊棘，不畏風霜仍抖擻攀沿著。突然一陣強風襲來，趕緊抓住帽子，我像上了月球，在透明的天空裡，蒼涼的山峰，蔚藍的雲層，讓人大飽眼福。我把毛衣、外套、圍巾全套在身上，還覺得寒氣逼人，這裡和金沙江的奔子欄的景觀有明顯的差別。

    這一路從中甸到缺氧的高山間，所有的山林、山崗，在我的心目中都變成了永久保存的圖書，下午六點終於到了德欽。當車子過了水磨坊後，我們的眼睛都往下看，德欽縣城位於大山的腳下。汽車在一個接一個的山溝中盤旋而下，在一陣頭昏目眩中，德欽縣城終於到了，這是我看過最小的縣城，它就在深山峽谷中，地勢陡峭，房屋依山勢而建，是一條像九份山城的市集，它少了一份吵雜，多了一份寧靜。

    在寸司傅的建議下，趁著天氣晴朗，先到飛來寺，欣賞梅里雪山的夕陽。一路艱辛的跋涉到飛來寺，飛來寺在德欽縣城西南方，大約10公里 的土路塵土飛揚，旁邊是一條典型的、巍峨的、狹窄的、飽經風霜的公路。只覺得一股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，往下看碧綠的瀾滄江奔流不息，江對面不遠處，一片銀白，一座座白玉峰拔地而起，這就是梅里雪山。

    梅里雪山是最神秘，最壯麗的。其中太子峰海拔6740公尺 仍是一座處女峰，終年雲霧遮罩，難見真面目，冰川連綿，凍土片片，是登山者最想征服的地方，如今都沒有成功過。但是梅里雪山在藏人心目中是一座聖山，自古以來提供了野生藥材，成為藏民主要的收入來源，蟲草、貝母、赤皮丹、胡黃蓮等，用這些藥材向外界換取鹽巴、茶葉等生活必需品。聽說有位昆明來的攝影師前前後後來了6次，都見不到梅里雪山的真面目，想必我們的運氣也不會好到哪裡。

    和慧中在路旁選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，面對著高大的群山，心靈隨風飄揚，飄上白白的雪山上，將世界遠遠的拋棄在煙雲間。剎那間，陽光露臉了，輕風細語著，我忘懷的享受眼前的一切，旅途的辛苦早已拋到九霄雲外。雪山終年雲霧繚繞，增添藏族人的遐思與幻想，聽說許多的藏民不遠千里而來，繞著梅里雪山轉經，繞山一周，花上50多天的時間，或為了神山上的神水，落得傾家蕩產，沒有路費回家，甚至被迫賣身，在雪山下給人當奴隸。

    這時一輛小巴士送來二位年輕人，也是慕名而來的，這才知道路旁有新開張的藏式民宿，當晚我們就決定住在新開張的藏式民宿，棉被枕頭全是新的，每人只需15元。主人趕緊架出高倍望遠鏡，和我們分享若隱若現的雪山，只見雪山太子雪峰高聳雲霄，好雄偉，至於不甘示弱的美人峰，隨著風雪陽光的變化，也把自己巧妝打扮的展現在我們的面前，一會兒又害羞的躲在雲霄後面，靜靜的，一會兒又披著輕紗站起來，翩翩起舞著。

    女主人阿司馬趕緊上街買菜，為我們張羅晚餐。她是當地小學老師，為我們準備清淡的麵條，我們和廣州學生小徐他們，今晚就在火塘邊吃飯。傳統藏族圍坐火塘是按長幼尊卑，從裡到外而坐。但今晚住的是專供營業用的旅店，也就不拘小節，我們連後來的年輕朋友共6人，就在火塘邊的木製台座上坐下來。先是為我們特別煮的麵條，加青菜，雖然不太合我們的口味，但看在女主人阿 司馬 老師，精心的調味下，也覺得特別溫馨，慧中趕緊從行李袋中掏出從台灣帶來的杏仁小魚、巧克力、鰻魚罐頭和大家分享，就在賓主盡歡時，寸司傅提議喝口藏族風味的青稞酒和酥油茶，可以取暖，又可以防高山反應，女主人毫不吝嗇的說，這碗酒她請客。

    在雪山的映照下，天空顯得格外藍，格外明淨。大夥天南地北的聊著，畫下了完美句點。準備就寢前，再推開大門，漆黑的夜裡，天上的繁星不甘示弱向我們眨眼，和慧中走出屋外，仰視天上的繁星，閃閃發光著，就像近在咫尺，好似伸手就可抓它一把，原來高原上的星斗特別的多也特別的亮。再望望那遙遠的山頭，期待著、祈禱著，明天能有金色陽光照耀，讓梅里雪山有機會顯露燦爛的笑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