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間道

    帶著又髒又臭的身體回到文明的廣州。做短暫的停留，買了回香港的大巴車票，原先的血拼計畫也泡湯了，一切讓我們返回台灣再調適。

    從宜昌到廣州，我們選擇搭乘火車，理由是便宜方便，又可體驗不同的感受。一早，下了長江輪，和同船到廣州去謀生的姑娘、青年朋友，一起包車到火車站。這位經驗老道的青年人，告訴說每天有2班火車到廣州，上午的這一班8點開車，隔日下午1點才到；另一班車下午3點開車，隔天上午10點就到廣州，不但早到而且票價比上午車班便宜40元。因此大家一致決定，搭便宜又快的火車。

    夜宿車上的感覺很不一樣，清早天亮時，車外的腳步聲輕輕的喚醒我，睜開眼睛，看看外面的世界，哇！又是群山環繞，綠野仙蹤，簡直是人間仙境。在微微的細雨中，有李品莫的協助，一位同車出外討生活的小姑娘，我們趕上7點的交通船。我們是最後上船的2位遊客，只待坐定位子，馬達船在船伕純熟的操縱下，很快的順流而下。這裡是巫溪，大寧河上游，清澈見底的江水，遠遠的望去像厚實的軟玻璃，船身滑出一道道水花。一路經過小小三峽、小三峽，岸邊是又陡又高又筆直的岩壁，山峻崖峭，江面狹窄，江水流過這裡變得波濤洶湧，澎湃湍急。加上江中有阻礙行船的礁石，和兩岸高入雲霄的懸崖峭壁，這時的景致與形勢既綺麗又驚險。

    被陣陣汽笛聲催醒，雖不見長江水，但也能共享長江輪。一早，天是灰濛濛的，人是怪怪的。奇特的重慶，到處散發著不一樣的氣息，從早餐店的夥計，車站的售貨員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『不耐煩』3個字。領教火爐、霧都、火辣的重慶特質，真叫人懷疑，8年對日抗戰時，怎麼會選上這裡當陪都。

    一早背著沉重的行李，順著日隆的街道而下，希望不要錯過今天回成都的車班。我們加上四川的那一對共4人，揮舞著雙手，眼巴巴的望著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車班。就在絕望時，一位好心的司傅，慢慢的把車停了，車上有沒有位子已不是問題，只求上得了車。

    遊四姑娘山，是無心插柳的結果，一切算是意外。原來打算遊過丹巴，直接趕回成都，路過小金、日隆，欣賞沿途美麗的景色就很夠了。但人算不如天算，回成都的車票沒有著落，只好先到途中的小金再做打算，既然來到小金，豈能錯過四姑娘山。

    揮別塔公，從八美轉車往丹巴，一路上車子與大渡河玩捉迷藏，順河谷而下，潺潺的溪水，交融著迷人的景物。氣溫也隨著公路的下降而升高，按捺不住山谷中燠熱的天氣，衣服一件件的脫下，丹巴山谷是溫暖的。

    汽車沿著山溝走，高大的雪山就突現在眼前，這是雀兒山，由於山高坡陡，公路品質粗糙，路面窄，坑窪不平，爬到最高處有海拔5,000公尺，更危險的是，山頂終年積雪，道路兩邊散佈著黑褐色的帳篷，山坡上幾頭犛牛正在尋找剛發芽的牧草，有人說美景一直持續到成都。途中的爐霍、甘孜、塔公、丹巴、日隆、四姑娘山，這些小鄉鎮，更加點綴了山中的美色。

    離開石渠，我們就馬不停蹄，趕往甘孜。儘管是山路，一邊是高山一邊是深谷，但這一段公路已鋪成柏油路面，車子跑起來還是挺順的。一路上幾乎是荒蕪人煙，平坦遼闊的草原，馬路整修，經驗老到的司傅為了爭取時間，把車子緩緩的往下滑，想選擇便道，誰知才前進不到200公尺，車子陷入泥沼裡，這樣進退不得，大家下車同心協力的抬起大大小小的石頭，把凹下的路面墊高，司傅在車上小心翼翼的握著方向盤，信心滿滿的踩著油門，慢慢的讓車子滑入臨時鋪設的便道。

    7點天剛亮，天邊露出肚白，催促我們該上路了。這可是最舒適的中巴車，比想像的卡車讓人心安許多。一出歇武，景色就美得令人叫絕，當然季節也有很大的關係，正值8月初，花開遍地，綠草如茵，景緻美不勝收。路程多為崎嶇的山路，整修的路面坑坑洞洞，司傅為了閃開顛簸的道路，早就練得一身好功夫，左閃右拐的，坐在車上的我們，各個心驚膽跳的，一方面要欣賞絕美的山景，一方面要注意司傅的閃避功夫，使自己身體保持平衡和舒適，這比起台灣的9彎18拐要驚險刺激多了。

    一早我們搭乘麵包車，到文成公主廟。開車的藏族司傅，是一位年輕的小夥子，蘭州民族學院的學生，趁著暑假打工賺學費。他的外表看起來和其他族人，並沒有什麼不同，但比起其他同一世代的族人更勤快。他一面開車一面介紹，當年文成公主進藏時，曾在此地的山谷中與松贊干布歡度蜜月，後來的金城公主進藏和親也路過此地，修建了一座寺廟，就是文成公主廟。又說當初祿東贊法王，為了捉弄即將見面的兩人，想讓思念已久的松贊干布、文成公主有一份驚喜，便偷偷的告訴文成公主，松贊干布有狐臭，同時也告訴松贊干布，公主的鼻頭上長了一個肉瘤。為此公主拿著手絹摀著鼻子站得遠遠的，松贊干布也睜大眼睛直往公主的鼻子瞧。結果呢？當然是皆大歡喜的鬧劇。

    早上7點，車子繼續朝南往玉樹方向行駛，一路走來，高原視野遼闊，不時呆在一旁的旱獺，傻傻的看著呼嘯而過的車子，路況時好時壞。一會兒頭暈暈的、胸口悶悶的，再美好的景色都吸引不了我，此時坐也不是，躺也不是，只想趕緊掏出事前準備的止痛藥。由於中國大力的開發大西北，道路施工，路上大大小小的坑窪隨處都是，行進中的車輛顛得五臟六腑都要被翻出來。整列車隊像一群喝醉了酒的漢子，躺在上舖還不時被震得從座位上彈起來，頭還不時的撞到車頂。我頭痛欲裂，我喘不過氣，高山反應讓頭昏欲炸全身痠痛，痛苦的樣子可想而知。一般當地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山反應，何況從低海拔來的我們，更難抵抗高原反應了。

    到西寧不參訪塔爾寺就像是登堂而不入室，雖然是第3次拜訪，但仍有無限的媚力，因為它是藏區草原文化的精神支柱。事隔10年之久，在西部的大開發，觀光聲浪的衝擊下，宗教廟宇的定力是否被動搖，是否也向錢看齊？象徵塔爾寺精神的8座白塔是否安然存在？趁著還有半天的時間，想遊一趟塔爾寺。

    一大早，多了小眼睛從廣州來的同事，一位新的旅遊夥伴，他是蘭州人顧淵成，小眼睛的朋友，為了盡地主之誼，大家陪他四處逛逛。垂涎欲滴的桃子是我們的最愛，QQ有嚼勁的蘭州正宗拉麵，讓人大開眼界。肯德基是大陸目前最時髦的外來食品，若是沒有讓朋友去走一趟，似乎有損他的面子。接著又到黃河鐵橋中山橋，12年前曾到此一遊，它仍緊緊的吸引著我。望著滾滾濤流不盡的黃河水，它依然佇立著，只是多了來往的車輛，河濱公園裡的塑像，黃河的母親，依然健在，熙熙攘攘的遊客，樂得一旁賣茶水的小販。河面上多了不時飛馳的觀光快艇，劃破留存在我記憶中的平靜與安分。

    揮別了大夏河，它不寬，河水清澈，但流得很急。下一站是回族自治州臨夏。回族男的頭戴傳統白帽，女的戴絲綢或紗質布料的蓋頭，有綠、青、白三種顏色，一般少女綠色的，已婚婦女青色，老年婦女白色的。這裡地處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交界，一直是中國西部最貧困地區之一。根據1999年的統計，全州還有80萬人沒解決溫飽問題，幾乎是總人口的一半。黃澄澄的大地，黃土高原是典型的貧脊又乾旱的黃土地，但是勤勞的農民並沒有放棄這塊貧脊土地，還把它開墾成山田，年年收穫雖然微薄，但對農民仍是一種安慰。一片片光禿禿的荒山，讓人更清楚，它是中國人的淵源。

    趁著晴朗的一天，大夥兒精神抖擻的參訪拉卜楞寺。隨著太陽的升高，銅質鎏金的貢唐塔，放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，整個拉卜楞寺閃爍在一片颤動的金光之中。除了寺院圍牆屬於尼泊爾式之外，其他建築結構，尤其是屋頂，受到中國的影響最大。

    在郎木寺優哉度過2天，免費搭上一趟旅行社的回頭車，車上同時上來幾位阿兜阿，20人座的車輛，多上幾位遊客感覺也熱鬧許多。從郎木寺沿蘭郎公路一路過去，山川地貌在不知不覺中由秦嶺翻越褶皺地帶，轉向黃土高原過渡帶，沿途的氣候較乾燥，山景色彩全染上了黃色，多少使人覺得怪怪的，但也說不清楚，其實仔細觀察比較，馬上便可以發現這裡是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接，屬於農業和牧業的過渡帶，可以利用的資源很少，大都是乾劣的黃土。當地人說十年九災，種地全看老天吃飯。

    郎木寺賓館在T字形街道的街口，小小招牌上面，寫著花花綠綠的英文字，看來這地方外國人不少。小旅店主人讓藏人道爾吉，領著女兒女婿為旅館忙碌，他為所有的客人解決任何問題，並提供旅遊最好最便宜的資訊，服務沒選擇，即使不是住店旅客，服務熱誠絲毫不打折扣。我們就是一個例子，當初就是為了貪2元的一點小便宜，錯失郎木寺賓館，而選了回族的雪鴻飯店。告別郎木寺之前，我們去一趟降扎溫泉看藏戲，而後前往夏河的車輛，全都是郎木寺賓館為我們張羅的，事後想起來，還讓人臉紅半天。

    『什麼？車票全賣光了。』加班車也一票難求。再留若爾蓋一天，似乎沒必要，因為它沒什麼特別，不過是個旅途的轉運站而已，很少人會在若爾蓋多耗時間。先前原本計畫從松潘搭回頭車直接到郎木寺，一天就可抵達，考慮途中交通警察抓得緊，這計畫泡湯。我們已在若爾蓋多待一天了，心想天無絕人之處，發揮自助旅行者的精神，不怕苦，不怕麻煩，多問多打聽找機會。停車場內一部車一部車的詢問，總算7點鐘的加班車司傅，甘冒超載被抓的風險，答應載我們到郎木寺，但須過了交警檢查哨才能上車，所以我們租了一部車先到黑火橋等候，中國人的民族性是一樣的，躲警察的功夫同樣一流，這就叫變則通、通則靈。

    遊過松潘，我們搭的大巴車載滿乘客，車上的走道擠滿背包，我們只能手腳並用，一蹬一跨的才能跳到我們的座位，雖然辛苦，不過值得慶幸，因為旅遊季節一票難求，這是一天唯一的班車。車子繞出古城後，就在朝陽目送下離開了松潘，直奔若爾蓋。途中經過川主寺，天呀！該不是自己看走了眼，幾年前只不過小屋三兩間，我們曾經光顧過的小餐館，早不見蹤影。放眼看去宛如新興的城市，除了飯店還是飯店，感嘆觀光的熱潮，快速侵蝕到大西部地區，是喜是憂誰也料不準，但願青山常在細水也長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