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密海拔2750公尺，位在雅魯藏布江的東岸，歷史上曾經長期脫離西藏政府的管轄，成為藏東南一個自治的獨立王國。1991年我從成都搭飛機進入西藏，從窗外俯視飛機底下，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山，生命中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浩瀚的山頭積雪，心中難免激情興奮。此趟川藏公路自助旅行，從然烏到波密127公里的路程，沿途的高山頂上都是冰天雪地，清楚的印證當年所見並不虛假，禁不住再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喜悅。早餐，我們選擇油餅、油條和豆漿，也去陜西饅頭店買了幾個烙餅。當地人說，今天是藏曆15，是轉山的日子，進城的藏胞較多，僧侶們都守在寺廟，等著迎接信徒，所以街上看不到喇嘛出沒。
波密有很多回族在此開店討生活，街的兩旁商店林立。這裡的民生用水，品質顯然不好，水色渾濁夾帶雜質，因此水資源格外珍貴，每戶店家門口，都裝置有水龍頭，四周以鐵架罩住，不用水時可以上鎖。我們住的青年旅舍，老闆曹小毛，年輕有為，幹過林業局局長，他發現旅遊業有發展空間，便籌資攬下林業局的老辦公樓，獨力經營旅館生意，他的腦筋動得比較快，認為只要不斷挖掘新景點，就可以留住遊客，讓遊客願意在波密多待幾天。
曹老闆今天要帶我們探索卓龍溝生態保育林區，估計來回行程6公里，他說自己從沒去過，這次算是處女行。隊員中有一位他的旅遊舊識，另外包括4名年輕朋友，他們是清華和浙江大學的高材生，據說都剛辭掉工作，在找到新工作之前，趁機出來旅遊，自我解放一番。聽起來還真讓人羨慕，回頭看自己，雖然我們也有過年輕歲月，但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瀟灑過。10點30分，我們帶著愉快的心情，亦步亦趨的跟隨曹老闆，橫跨縣城左端的一座大橋，橋下帕隆藏布江的流水悠悠。
由於天氣乾熱，剛開始走在單調乏味的柏油路上，悶得難過。等跳過一條小水溝，順著鄉間土路，繞經小村落之後，感覺就舒服多了。村裡的油菜花和青稞，把田野染成一片片黃綠，青稞長得比人高，麥穗抽得更挺，這就是富庶的藏東南獨特的美。野生毛桃樹，稀疏散落在路的兩旁，樹上果實累累，曹老闆順手摘了幾顆，毛桃小小一顆不起眼，外皮包裹著一層細毛，除毛去皮可以食用，咀嚼起來脆脆的，但沒什麼水分，味道鹹中帶酸。
過了村落，立刻進入山區，山路夠寬的，足夠2部小車相會。一路上但見森林密佈，滿目蒼翠碧綠，沿途野花異草爭奇鬥艷。走著走著，全身開始發熱起來，進入川藏地區還是首次大量出汗，張開的毛細孔經過芬多精的滋潤，感覺整個人清高氣爽的，爬山走路都不覺得辛苦。接近正午時刻，有藏胞一家4口人，盤坐在山澗旁的綠蔭底下，逍遙的就地享用午餐。我們因為才剛起步，體力還算充沛，肚子沒有飢餓的感覺。
那些同伴看起來就像土雞，腳程緊湊有力，我們則是弱不禁風的肉雞，腳步嚴重落後。在一個拐彎斜坡處，看到一條羊腸小徑，探頭瞧過去，裡面竟是一大片經幡旗海，有的還是早上轉山的藏民剛繫上去的。旗海在陽光普照下，光鮮奪目，我被這股無形的力道吸引過去，低頭穿梭在經幡和林木之間，身處佛陀的領地，人類畢竟顯得渺小，更要學會謙卑。穿過旗海後，又併入原來的登山步道，前面天空突然亮麗起來，卓龍冰川就在眼前，我趁欣賞冰川的機會喘口氣，同時發現他們就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抽菸、喝水和聊天，我不好意思的趕緊跟上前去。
藏區就屬波密的森林最多，充分光合作用的結果，這裡氧氣充足，呼吸自然順暢。我們幾個老的，聽說山路就此一條，應該不會迷路，所以要他們儘管往前衝，不要刻意等我們，讓我們隨意行，走到哪算到哪，曹老闆為此貼心折了一支樹幹，讓領導當拐杖，表示鼓勵。前後約略走了2個半小時，碰到2部白色小轎車由山裡開出來，攔下來問路，才發現如果想走到瀑布，還要花2個鐘頭。這深山裡有一戶人家，木柵欄後面有幾間木屋，2隻氂牛正啃食屋前雜草。路是越走越窄，30分鐘後見到8座白色佛塔，如果車輛開到這裡便無法前行，必須折返回頭，我們在附近找個陰涼處，坐在朽木上休息，吃雞蛋補充體力。
看手錶，已經13點15分，肚子開始覺得有點餓，也不想再往前走了。這時候才發現，胡兄和謝老弟沒跟上，中餐的主食烙餅，放在謝老弟的背包裡，只好等囉。路邊樹蔭下，被砍伐的樹樁又長出新枝椏，旁邊有更多倒塌的朽木，我們隨便找個地方，依偎樹幹躺下休息。閉目養神一陣子，休息夠了打算下山，剛起身往回走，沒幾步路就聽到遠處有談話聲，是他倆邊走邊交換攝影心得，只好再找個地方吃烙餅充飢。謝老弟名萬清，聽昨天同行的年輕情侶說，曾在網站上看過他的攝影作品，在專業領域中似乎小有名氣。
我們順著原路往回走，木屋前面一灘積水，剛好供幾個光溜溜的小孩玩水，看他們正玩得起勁，他們的家長站在屋簷下，視線幾乎不曾離開過這些小孩。快到平地時，遇到2位外地來的漢人，身穿迷彩裝，他們說本地的野生天麻價錢好，早上結伴到山裡尋覓，但一個都沒採到，最後空手而歸。回到帕隆藏布江邊的橋頭，腿酸又口渴，看見橋邊一間小雜貨舖，便一頭栽了進去，領導才剛開口打招呼，看店的少女直指領導是客家人，說領導講話帶客家口音。她自己是湖南人，先生在波密上工，曾去過廣東，在這開雜貨鋪掙點生活費用。聊起話越來越親切，還搬出凳子讓我們歇腳。在連喝幾口冰涼的礦泉水後，真是心涼脾透開，然後再來2枝冰棒，精神才稍微回轉過來。
黃昏時大家都回來了，他們談到，過8座白塔後，就開始登高爬山，經過一間藏傳小廟，沿途遇見多處樹葬，到達瀑布時候不早，還好腳程快，不然天黑前恐怕趕不回來。晚餐時，飯館老闆一再道歉，讓我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，最後總算明白，原來是昨晚喝酒沒杯子，謝老弟自告奮勇去飯館要紙杯，老闆沒給他，現在知道謝老弟和我們是同夥的，覺得過意不去，一直對我們說抱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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