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間道

    昨兒夜裡，被濕冷的氣溫凍醒，耳朵旁邊好像擺著沒關好的水龍頭，不斷聽到外面滴滴答答的水聲。早上醒來，雨停了，汽車站停車場的積水消退一大半，可是屋外依舊寒氣逼人，溫度回升緩慢。江達到昌都228公里，票價72元。我們8點準時出發，班車駛離縣城，馬上朝山區奔馳。從江達往昌都，要翻越浪拉山、雪集拉山、宋拉夷山、達瑪拉山等4座高山，我們將在海拔4000公尺以上的山脊繞行，一般的看法是，今天的行程枯燥乏味。

    剛開始，雲霧壓得很低，沒多久就往四方散去，太陽終於露出了笑臉。路邊出現幾座培育蔬果的白色溫室棚子，山路多已鋪上柏油，車子伴隨小溪平順的往上移動，一路通暢無比。因為早晨的精神好，欣賞窗外風光的興致也高，所以手拿相機，有好鏡頭就隨便拍它幾張。雖然景色始終單調如一，變化不大，但既然出來旅遊，就要隨遇而安，沒事要自己找事做，我可不希望整天只是上車睡覺、下車尿尿，如果要這樣，乾脆留在家裡，不必老遠跑來西藏旅行。

    8點半，車子經過浪拉山，不遠處的山頂覆蓋一層白雪，像是灑了細白糖粉的特大麵包，看得肚子餓了起來，好想咬它一口。過了這裡，有一小段路況較差，整個山區人煙罕至，往來的車輛沒幾個，除了屈指可數的幾間藏屋，在地形平坦的綠色草原上，還見到幾頂牧民的黑色帳篷外，幾乎空無一物。白天的狀況還好，很難想像太陽下山後，路過這裡會是什麼感覺。下到低窪處，不管是橋邊或是佛塔，都有藏民綁的經幡隨風飄揚。司傅看我們3個男生忙著拍照，在青泥洞小村休息片刻時，主動給我們一個名額，可以坐在引擎蓋最前端，那兒角度、視線都好，方便照相，司傅的善解人意讓我感動，立刻和宋大哥推薦胡兄，由他獨享這份榮耀。

    出外旅遊，除了接觸不同的人文景物，我們更重視整個過程的心靈感受，很多不同的念頭閃過腦際，經常是稍縱即逝，只有養成隨時筆記的習慣，才留得住大部分雲煙往事，有時候拍照還可以彌補其中不足。平常買票時多連號，我們4個人分坐兩邊，我和領導習慣坐在司傅後排，宋大哥和胡兄靠車門那邊。車子在山路上奔跑，總是一邊山壁、一邊河流，山壁這邊什麼也看不到，河流這邊則視野廣闊，相機忙個沒停。每回上車後，好運屬誰無法預卜，一切由老天安排，我們發現老天是公平的，在一天行程中，車子常輪流在河的兩邊跑，有時候盤旋上山或下山，同一景觀兩邊都看得到。今天胡兄成了司傅的座上賓，180度的視野唯他獨享，宋大哥和我只能撿他吃剩、吞不下的。

    路旁突然出現幾處地表流失的痕跡，裸露大片紅泥地，搭配蒼綠的草坪和藍天白雲，構築成難得的美艷景致。車子繞著紅泥地朝山坡緩緩上升，登到山頂，遠處山頭蓋滿白雪，陽光投射在白雪和墨綠色的山脊之間，是那麼迷人，美得讓人產生幻覺，好想伸手擁抱它一下。我們很快越過海拔4200公尺的雪集拉山。雪集拉山下有一遼闊的牧場，藏民在此放牧氂牛，那畫面是一幕安和樂利的世外桃源。9點50分，看到前面有一部白色工程車和黃色怪手，幾個工人正在修路，雖是水泥地，司傅還是放慢速度通過，這是對修路工人的一種尊重。

    這段谷地也夠冗長，跑了好一段時間，還是看不到盡頭。路上低窪處有幾間平頂泥造藏屋，這些房屋都是早期建的藏房，年久失修，乍看好像沒人居住。10點半，正巧碰到一群氂牛要過馬路，氂牛看到車子過來，慌亂的擠成一團，我趕緊拿起相機，朝窗外正要按下快門，突然聽到砰的一聲，讓大家嚇了一大跳，是車子拋錨，下車後發現右後輪2個都爆胎，當地一位年輕人主動過來幫忙換裝輪胎，在等待的同時，我去拜訪附近的氂牛和羊群，同車的老藏民看了笑得好開心。這附近山區蘊藏的銅礦，已勘估排名亞洲第一、世界第二，目前正在積極興建煉銅廠。那2位煙不離手的年輕人，本來自稱是學生，這個時候提著行李下車，朝煉銅廠走去，原來是到工地找工作的。

    20分鐘後，班車重新啟動，總算結束這段山谷的穿行，立刻快速往高山攀爬，山上下雪地帶是海拔4400公尺的宋拉夷山，山脊依然是那般沉靜穩健，一語不發。12點40分來到妥壩小鎮休息，妥壩不到50公尺的路邊有一排平房，有小型飯館和加油站，還有一個酥油茶館，司傅沒讓我們在這午餐，僅稍事停留而已。13點30分，車子第二次拋錨，這下輪到左後輪2個都爆胎。先前右後輪都換成新胎，導致重力全由左後輪承受，這下可好，左後輪連袂抗議，爆了，司傅只好拆下右後輪的一個新胎，裝在左後輪。換胎時需要力氣，年輕的喇嘛們都會主動幫忙。

    翻過海拔5000公尺的達馬拉山最辛苦，貧瘠的山路沒什麼景，只有白色的雪山和在空中展翅飛翔的鷹鷲。感覺得到外頭氣溫很低，我們只能在窗戶緊閉的車子裡發呆，緊裹著衣服禦寒。進入昌都之前，路邊的標語寫著『窮不讀書富不了、富不讀書富不長』，這話充分表露出各級政府的憂心和期望，它擔心人民一夜致富的心態，富了口袋卻窮了腦袋。認為只有讀書才能擺脫貧窮這條路，我們走過，成效非凡，但現在卻走過了頭。

    因為路上爆胎2次，延誤不少時間，直到15點30分才抵達昌都，下車時聽說住房緊張，雖然肚子餓昏了，還是先把住的搞定再說。沿路找了幾家都客滿，最後住在房間窄小的仁和賓館，這兒有公共浴間，已經連續2天沒洗澡了，先窩一個晚上再說吧！昌都是西藏昌都地區的行政中心，市區相當繁榮，是一個現代化的城市，在藏區10幾天下來，首次在這裡見到紅綠燈，計程車已經統一，和我們的長得一模一樣。下午的昌都豔陽高掛，街上圍了一堆看熱鬧的民眾，然後警察來了，抓到喝酒鬧事的女人，圍觀的人潮才逐漸散去。記得離開康定前一個晚上，客棧的服務生卓瑪拉姆，給了昌都她家的地址和電話，要我們一定去她家玩，那張紙條不知什麼時候弄丟了，一直找不到。20點用過晚餐，整個昌都突然颳起大風，街道垃圾到處流竄。胡兄鼻水流個不停，好像感冒了。